“你好，我是赛伦的朋友……”删除。
    “听说赛伦说……”还是不妥，不想在她面前提赛伦。
    “你好，最近好吗？……”不太行……
    利亚·柯克兰坐在宿舍书桌前，浅栗金色的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，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，他抓着终端眉毛扭成一团。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数次点开与那个与旎逻的对话界面，光标在输入栏闪烁，却迟迟未能敲出一个完整的句子。
    他向后靠进椅背，神职长袍的衣料摩擦发出细微声响。窗外传来军校生晚训的号令声，整齐划一的脚步踏过石板路，似乎震得空气轻微颤动。这些日常的声响平时对他毫无影响，此刻却让他心烦意乱。
    他想起那日在宿舍里忽然见到她——黑发少女转身时浅棕色眼眸里全然的陌生，像一根细针刺进心口。
    若是贸然联系，会不会惊吓到好不容易才再出现的她？
    终端突然震动起来，屏幕亮起。以利亚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    赶紧拿起来一看。
    是赛伦。
    “有空别忘了帮我看看旎逻在做什么啊。”
    知道！这不是正要找她呢么！
    他在心里恼火。
    终端又震了一下。
    “你好，柯克兰牧师，我是赛伦的朋友旎逻，我的终端坏了，赛伦说你可能可以修好，能帮我看看吗？”
    是她！
    他不可置信的拿起终端，深怕看错。
    确实是她！
    他指尖都有些发颤，但回复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克制：是的。我可以”。
    事实上他根本没修过终端，但只要有机会见她，就算是星舰，他也能立刻去学怎么修。
    以利亚生怕她又改变主意，立刻追问：“明天下午叁点，神殿见面可以吗？”
    这次轮到对方陷入沉默。以利亚盯着屏幕，忽然懊悔自己是不是的提议太过冒进。也许该等她先回复？也许该约在别的什么地方呢……
    “不想去神殿，”最终回复传来时，以利亚的心沉了沉。
    为什么不想去神殿啊？
    但紧接着下一条讯息又跳出来：“听说东区观星台那边有个露天咖啡店，白天人不多。中午去那里可以吗？”
    以利亚轻轻呼出一口气。
    本来希望她来神殿，或许可以借机带她去树洞，再带她去那夜的小教堂。或许有机会让她想起些什么，但，没关系，随便哪里只要可以先见面，也很好。
    “好。”他回复道，努力让语气保持平静，“明天见。”
    消息发出去后，以利亚兴奋得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。神职长袍的下摆拂过地板，发出细微的声响。他走到窗边，又折返书桌前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开始上星网学修终端。
    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，在鹅卵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以利亚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。他特意换下了神职长袍，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，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alpha军校生而非牧师。
    当旎逻的身影出现在观星台入口时，以利亚不自觉地站起身。她今天穿着朴素的黑色衣裤，衬得肤色愈发白皙。黑发松松束在脑后，几缕碎发垂在颈侧，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。
    柯克兰牧师。旎逻在他面前站定，浅棕色的眼睛里带着礼貌的笑意。
    以利亚接过她递来的终端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掌。他的心微微顿了一下，而她却无知无觉。
    只是个小问题。以利亚低头检查终端，借以掩饰内心的波动。他能闻到她身上极淡的信息素气息——野百合混合着雨后青草，比记忆中清淡许多，却依然让他心跳加速。
    旎逻仔细观察着低头摆弄终端的以利亚。
    这就是那个将来会背刺赛伦的人？此刻的他看起来温和得体，浅栗金色的头发和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，完全不像一个坏人。
    而且目前他和赛伦看起来是很好的朋友，两人性格都很稳定，到底是为了什么两人最后关系恶化呢？
    赛伦说你最近心情不好。旎逻轻声开口，小心选择着措辞，是因为...一位Omega吗？
    以利亚操作终端的手指微微一顿。他抬起眼，目光复杂地看向旎逻：赛伦和你说的？”
    以利亚抬起头，发现她正望着自己。浅棕色的眼睛里盛着某种纯净的好奇，与那夜迷离的情动截然不同。这一刻他确信——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    “赛伦很关心你，如果你愿意，可以和我聊聊？”她的追问很轻柔，却像羽毛搔过最敏感的伤口。
    远处喷泉的水声忽然变得很响。以利亚望着水珠折射出的彩虹，又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夜晚她在他身下颤抖的模样，想起她高潮时仰起的脖颈，想起父亲带走她时她无意识抓着他衣角的指尖。
    “嗯，是的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“可是她好像……已经忘记我了。”
    这句话带来的痛楚远超预期，光是说出来他都难受得不行。他怕被看出来点什么，不得不移开视线，盯着地面石砖的缝隙。
    “那你还是很喜欢她？”旎逻的声音里带着纯粹的好奇，像在讨论别人的故事。
    以利亚突然转头直视她。浅栗金色的眼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，盛满了她读不懂的痛楚：“不知道是不是喜欢。”他轻声纠正，每个字都像在剥开结痂的伤口，“是只要想起她，这里就会疼。”
    他皱了皱眉，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。那个形容心痛的动作太具体，让旎逻一时怔住。
    “她真的不记得了？”她试探性地问，眼神里带着真诚的安慰，“或者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？”
    以利亚目光灼烧的看着旎逻，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夜晚的所有细节。
    他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彻底的忘了他。
    他想问她是否记得教堂的烛光，是否记得彼此信息素交融时的战栗，是否偶尔也会在深夜醒来时空虚得发疼。
    旎逻被看得有些不自在，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。这个动作让以利亚的喉结微微滚动——他记得那里皮肤的温度，记得舌头舔过时候的触感。
    还没忘记要开导以利亚的旎逻继续努力：“有时候错过未必是坏事。也许前方有更好的在等待。”
    这句话无端惹得以利亚恼怒和委屈一起涌上来，以利亚几乎要脱口大声反驳——不会有了，再也不会有了！为什么这句话是你说出来？你为什么要这么说？你什么也不知道，什么都不记得，只有我在这里承受着这么多……
    心里几乎在呐喊，但表面上他只是没有抬眼的沉默继续操作终端，让冰冷的电子屏幕掩盖所有情绪。
    “好了。”他将终端递还给她，这一瞬间他有些后悔修得这么快，于是又补充道：“……如果还有问题，可以随时找我。”
    旎逻接过终端，指尖无意间碰到home键。屏幕亮起的瞬间，以利亚瞥见了壁纸——是赛伦从前线发来的第七防线星空照片。他的心微微沉了下去。
    现在她的世界只有赛伦，为了接近赛伦，她竟然扮成alpha这么久。而赛伦甚至都没有发现她是一个omega。赛伦有这么好吗？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？这一辈子以利亚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妒忌的情绪。